周晓并没有把这个新发现说出来，因为从这一刻开始，在场的每个人，都有了新的嫌疑。

所谓的完美不在场证明，抑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，都可以毫不费力地杀掉老管家佛奥列。

周晓的心情有些沉重，他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，跟靳恒一道将食物提到地面上去。

“觉得意外吗？”

“什么？”

“连佛奥列都死了，好像没有什么不可能。真不知道下一个会轮到谁。”

周晓抬眼去看靳恒，印象中他好像从来都没有这样平心静气对自己说过话，也许那句古话说得对，“人之将死其言也善”，所有的戾气和抱怨在生死面前都不堪一击。

“你觉得，凶手会一路杀下去？”

“会的。昨天夜里我不敢闭眼，我怕看不到第二天的日出。”靳恒脸上流露出极少见的无奈和忧郁，他苦笑了一下继续道，“人一失眠就会胡思乱想，我昨天忽然想到小时候，我来这里做客，午饭后去湖边玩耍，其实那片人工湖并不深，但是对于年幼的我来说，还是太危险了。我失足掉进湖里，幸好你哭着呼救，大人们才及时赶来。”

“……”周晓对突如其来的回忆杀只有一个反应，就是懵圈，好在陷入往事的表哥并不在意。

“有时候，我并不是想刻意针对你。好吧，如果我们都能逃出去，你就去找你的少将吧。”

“我跟他已经不可能了。”周晓抿了抿唇，声音听上去凉薄却湿润，显然是在极力掩饰悲伤。

他发挥演技试图钓鱼，不知道能不能让这条大鱼浮出水面，哪怕惊鸿一瞥也行。从抵达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开始，他就隐约拼凑出了这样一个剧情：莫家的拖油瓶小儿子，那个同样叫做周晓的男孩子，跟一位少将产生了情愫，但是似乎在这个家中无人看好。

“如果不是那天，那天我去你的公寓找你……该死，你们亲热起来连门都不关。”靳恒扭过头闷声继续道，“你在他面前都是那副样子吗？”

“……”

“媒体和舆论不是空穴来风，你勾引了他。你们……你们太疯狂了，难以想象他是活在新闻里那个不苟言笑的大人物。”靳恒顿了顿，调转方向道，“好吧，我是说，这些事情我一个字都没有向舅妈透露过，虽然我并不赞同你。”

周晓想起遗嘱里提到过，“母亲”因为得知自己和少将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纠葛，郁郁寡欢最终离世。

“我知道，你不会说的，我从未怀疑过这一点。”不知道为什么，周晓顺势而下说了这一句。

“好了，不谈这些了。”他们早已踩着楼梯到达地面，将食物放在门边。这段谈话远离其他人，只有彼此听得见。

与此同时，牧师祷告完毕，往后退了两步，莫茜已经醒了，眼神却放空无物，万女士从惊吓恐惧中缓过神来，一遍又一遍地轻拍胸脯。靳恒重新走下去，与牧师架起老管家佛奥列先生，大家全部上来后锁好地窖门，万琼仪惊魂未定般协助周晓搬运食物。

只有莫茜依旧呆若木鸡，魂不守舍地跟着大家离开了这个充满灰暗与离奇记忆的地方。

上山的路很难走，大家胆战心惊，脚踩在雪地里，一步一步留下深刻的脚印。雪已经停了很久，但是除了他们之外，放眼望去，整座山再没有任何印记留下。

如果有第六个人的存在，又如何能逃脱得了这漫山遍野的皑皑白雪呢。

到达别墅之后，众人将佛奥列先生抬上楼，暂且送去了他的房间。

此刻大家的心情比昨天更沉重，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，扼住了每个人命运的咽喉。

接下来，女士们去厨房准备饭菜，男士们劈柴生火，这样原始无趣的庄园生活让所有平静表象下的暗涛汹涌无所遁形。

“我们下山吧，虽然雪很厚，但是看样子天就要放晴了。”午饭过后，靳恒提议道。

“不，不行。我绝不离开这里。”万琼仪一脸恐惧道，“山下人迹罕至，这样的天气车开不进来，我们还没走出无人区，就要死在雪地里了。”

“这还是理想状态，万一半路又下雪，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。”

结果一语成谶，午后又密密下起了鹅毛大雪，大家被困在这座房子里，望着玻璃窗外的积雪越来越深，刻骨的绝望也随之而来。

莫茜一整个下午都在发呆，抑或昏昏欲睡，周晓热了牛奶和点心，依次分给大家的时候，还未走到她身边，就见她瑟瑟发抖，嘴里小声念道：

“不要过来，你走，你走！”她的眼窝深陷，脸上满是恐惧与不安。

周晓内心万马奔腾：好深厚的演技，他自愧不如。

果然万琼仪见状，立刻坐过来安慰莫茜，并以露骨的充满质疑的眼神看向周晓：

“昨晚的事情，恐怕你对我们有所保留吧？”

任何人看到这样的场景，俩人结伴出门，其中一个回来后战战兢兢神志不清，必然都会把矛头指向另一个。

可是，诡异之处就在于，周晓的说辞前后并无漏洞，表现出反常的人，恰好是莫茜。

“她说看到周晓藏了一把带着血迹的刀。她把他打晕之后，出于害怕急匆匆就回来了，并没有进入地窖。如果是这样，周晓身上有什么地方值得她恐惧到失态呢？”靳恒一针见血地点出了矛盾之处，“我觉得有所隐瞒的，恰好是莫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