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64章 铁火淬炼,天下强军(1 / 2)

第464章铁火淬炼,天下强军

朔风凛冽,残阳如血。

东京东城外的广阔平原上,溃兵四散。

即使到了此刻,金国拐子马在逃遁之时,依旧渐渐汇聚到了一起。

陈初站在岗上以千里镜观察了形势后,命小乙前去传令,“宝喜第九团、折彦文部、近卫二团三部合力追击拐子马,务必不使其再度集结,余者小股溃散敌军暂且不理。”

此战,金夏虽折损大量精锐,但以二十万马步军的体量来说,远未达到主力尽灭的程度。

若给他们喘息机会,完成又一次集结、重建指挥体系,确实有再战之力。

眼下齐军要做的就是痛打落水狗,专盯着相对大股的金夏军追击,让对方无法完成组织重建。

除此外,陈初又分兵一部,去往东北十里外.大郎所率步卒后队,原本领了迂回至金夏军北大营后方的任务,却在半道撞上了同样想要迂回摸营的金夏步卒,眼下激战正酣。

军令发出后,折彦文部、耿宝喜部迅速出击,杀向正在收拢溃兵的拐子马。

果然,沈再兴闻声,原本已有些灰暗的眸子瞬间爆发出最后一丝神采,张嘴想说些什么,可一开口,只有一股一股的黑血和嘶嘶漏气声。

只见他缓缓摇了摇头,侧脸看向了惊恐无助的女儿。

许是这话转移了铁胆注意力,挣扎的力道果然小了许多,可嚎啕大哭中,铁胆却断断续续道:“我我只想要爹爹爹爹死了,这世上,我再也没有亲人了.”

“嗯”

人群内圈,庞胜义和铁胆一左一右跪坐沈再兴两侧,老沈面如金纸,下巴、胡须、胸前衣衫上满是浓黑血污。

“叔!”

可这话,老沈却不满意,依旧盯着陈初,眼神中,已是不加掩饰的哀求.要强了一辈子的老汉,也只会在儿女事上舍弃脸面、尊严了。

这是陈初头次看见她哭鼻子,也是头一次在她脸上看见这般害怕的神色许是担心自己把爹爹哭走,明明眼泪已止不住了,可铁胆偏偏用力咬着下嘴唇,好不让自己哭出声来。

结合远处情景,陈初心中一沉,忙道:“沈大叔伤了?”

一直如提线木偶的铁胆,此时才发现爹爹没了气息,不由哇一声哭了出来,随即疯狂抽打起自己的脸蛋。

不待陈初遣人前去询问发生了何事,前去传令的小乙已急慌慌折返,不待战马停稳,小乙一个漂亮翻身便跳下马来,三步并作两步,走至陈初身前,低沉却又急切道:“陈大哥,沈大叔想见你一面.”

几息后,沈再兴恋恋不舍看向女儿的眼睛渐渐失去了光彩、变作灰暗.

“大哥!”

老沈到底没忍住,两行浊泪自眼角缓缓滑入已白发斑驳的鬓间.乖囡啊,往后爹爹无法护你了。

铁胆终于吓得哭出了声。

接着,老沈艰难的伸出了手,将铁胆一直揪着他衣角的手攥在了手里,吃力的递给了陈初。

小乙说的委婉,陈初却也明白过来,忙一个呼哨,招来小红,翻身上马,朝那处近卫二团聚集地赶了过去。

而近卫二团得令后,却只分出一部人马参与了追击,余下数百人却沉默围在一处。

外围将士见楚王亲至,纷纷沉默着让开了道路。

陈初一怔,忙道:“沈大叔放心,我自会照应铁胆。”

铁胆,既不爱哭,也不爱笑。

周边几声哀切惊呼。

以东京为中心,溃兵已扩散至方圆百里的范围。

呼吸声犹如漏气风箱。

这场面,看起来十分不协调。

陈初连忙在沈再兴身旁蹲下,道:“沈大叔,你莫讲话了,好好休养,今日不管是战死还是负伤的兄弟,我一定安置好大伙家眷。”

淮北军又不是第一天成军,将士遗孀和伤兵安置早已有了一套高标准,沈再兴自然不是担心这个。

另一边的庞胜义见陈初到来,赶忙道:“大哥,楚王来了!”

少倾,陈初驰近跳下马来。

是夜,戌时。

或许是觉着自己不该耳根软,最终同意了带爹爹出征,也或许是觉着方才自己冲的太快,害爹爹也跟着自己脱离了大部队总之,铁胆认为是自己害了爹爹。

陈初见状,一把抱住了铁胆,免得她继续自伤。

“陈大哥再去见沈大叔一面吧。”

父女俩短暂对视,千言万语尽在这沉默一瞬。

尽管庞胜义万般不愿承认,却也知大哥不行了,之所以强撑到现在,正是为了见初哥儿一面。

看起来,像是伤到了脏腑.

一旁的铁胆,娃娃脸上遍布敌人迸溅来的血点,经泪水一冲,形成两道清晰沟壑。

陈初马上明白了老沈的心思,侧头看了一眼六神无主的铁胆,随即由蹲变跪,大声道:“沈大叔,小侄爱慕令爱已久,日夜思之,欲迎娶铁胆回家,请大叔成全”

伴随着呼吸的动作,血沫夹杂着块状暗红血肉不住从嘴角淌出,似乎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巨大痛苦。

但铁胆的力气陈初险些控不住她,便连忙低声在铁胆耳旁道:“乖,乖了,铁胆乖了,我帮你捉了贼人,帮沈大叔报仇好不好”

老沈望着初哥儿,挤出一丝笑容,心里自是生出少许欣慰初哥儿不错的,有他这么一张口,便将老沈送女儿的行为变成了临终求娶,

男子主动求娶,总要比女方爹爹倒贴白送,要好听许多,免得旁人说我乖囡没人要、硬塞给了初哥儿

待陈初从他手中接过铁胆的手,老沈长出一口气,像是完成了生命中最当紧的一桩事。

战场上尸横遍野,刚刚经历一场恶战的汉子们浑身浴血,坚毅神色此时竟有些无所适从的慌乱。

“伤势怎样?”

金夏军一部北逃,却在北渡黄河之际踏碎了本就不厚的冰面,落水溺毙者甚众,剩余溃兵背水犹做困兽之战。

但面对建制相对完整、且兵力明显占优的齐军,覆灭只是早晚。

另一部则往西向洛阳方向逃窜,折彦文、张叔夜部同耿宝喜部正在星夜追击。

城东平原制高点牟驼岗上,陈初同陈景安、蒋怀熊、彭二并肩立于一处,遥望城北大营火光冲天。

方才,陈景安已知晓淮北生变、且元章欲要连夜南返,特意提醒道:“元章休慌,今日一战大破金夏,待消息传回淮北,想来那趁人之危的周国鼠辈八成会不战自退。”

陈景安说的确实有道理齐周自阜昌二年和议,两国间已大体维持十几年的和平,此次周国趁齐国危机,欲扑上来分一杯羹,也不过是狐假虎威之举。

待他们知晓金夏大败,只怕会吓得即刻退兵。

陈初认真想了想陈景安的建议,还是摇头道:“不行,不回去看家里一眼,我不放心”

‘家’是个特殊字眼。

让人感觉温暖的同时,又止不住的挂牵。

在场几人,谁的家眷没在淮北?

彭二和不在场的大郎、乃至岗下警戒的长子等淮北军官,自上月月底知晓周国进犯淮北后,谁人不担心家人安危?

但大伙都知晓,东京决战已迫在眉睫,此时就算再心忧,也不能分心,总要解决一头腾出手来再解决另一头。

至此刻,这场历经数月的东京保卫战虽仍有众多首尾要处理,不过总算大体尘埃落定,自然归心似箭。

也只有陈景安这种人,能以近乎冷血的理智,来劝说陈初暂且留下。

果然,听陈初这般说,陈景安则继续道:“战俘安置、战后功过赏罚、如何追剿残敌、如何问责西夏都需元章拿主意,千头万绪,除了元章无人可办.”

“战俘.”陈初只用了两息环顾旷野中尚未来及收敛的齐军将士尸体,便道:“彭二哥,若俘金夏高层军官,留待新春祭奠。中下将校全斩,普通士卒行三抽一之法斩首。余者发往各地矿山碳厂”

短短几句话,便定下了十余万人的命运。

“是!”彭二利落领命。

陈景安也不是腐儒,知晓此战齐军同样付出了不小代价,若不让众将士狠狠杀一批人,恐心中戾气难消,自也闭口不劝。

“至于功过赏罚.”

所谓‘功过’,此战过后,全军应该都有封赏,除了那.秦凤路刘叔平,‘罚’说的就是他。

陈初继续道:“刘叔平归营后,你们暂且不要打草惊蛇,待我自淮北回返后,亲自处置。”

“若他就此逃遁不归怎办?”蒋怀熊问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