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65章 但闻千里行(1 / 2)

第365章但闻千里行

帕拉丁荒废的城池外,约十几里的地方,就是察合台帐的前哨岗。

自草原各部跟着大汗协力合战,将那王公贵族打得节节败退,连前哨都推到了王国边界的城门口后,这处在帕拉丁治下向来凄凄戚戚、冷落寂寥的地方,反倒是萌发了新的生机。

趁着天暖雪融,那些地里的兵甲尸首被找了个地儿掩埋起来,有草原的战士和居民纵马往来,竟然显出几分热闹的繁华。

除去军营里练兵的人马,在旁处的帐子和临帐的边上,卖吃食的,煮羊汤的,卖衣料的,钉马掌的,来换米面的,连同一些杂耍的,或者就在原上自在地唱歌的,都随着大汗的入主,在这儿定了各自的位置。放眼望去,一片斑斓,声色纷纷,好似雪地生花,勾勒出一种活生生的鲜活气概。

一场血流遍野,金戈交错的战役,本该带来寥落荒凉的捭阖征伐,却能生出这番盛景,也是难得。

这一日,又该是大汗败了帕拉丁军势,攻城略地,血洗营垒的一天。

之所以说是大汗得了胜,自然是察合台可汗历经百战而几无败绩,依着惯常的逻辑算来,当然是赢下战机。

而说战鹰血洗了关隘,无疑是这城关直言宣称,要与草原各部死战至血滴无多。察合台可汗何等慈心,必会满足那求死者的遗愿。

大雪已停,春日里的气温已渐渐地入了巧高里斯的天穹之下,冰凌子下的冻枝,渐渐地发出几片新叶。只是近来一场寒风刮过,温度反倒转回了前些时日,重又冷了回去,使得帐外的人群也少了,牲畜继续低垂着头,嚼着它们的干草。

这有一半是因这帐子里不知怎地,就算没用马粪生火,温度也比别处格外暖和,吸引了不少人落脚。

听到此处,营帐里一阵沉沉的笑,斜搭着袄子的战士与他们的同袍,拿故事里头的话来互相地比口型,哄笑着不轻不重地推搡。

帐子中央的人约摸二十来岁的年纪,只是神色较之同龄的常人,要淡上许多。他裹一身厚厚的深棕毛氅,内里衬着一身黑衣,头上一顶厚皮的毡帽,勉强和帐里的其他角色,算得上处在一个时节。

外头忽而传来一阵繁杂的喧嚣,不难猜得是大汗的兵马归营。帐子里的人心立刻飞往了可汗的身上去,又舍不得这儿正讲着的故事,简直恨不得心能二用,身劈两半,同时在两处地方才好。

另一半原因,则是这儿有个近来很受可汗青睐,“走遍天下游遍洲,茶余饭后助兴头”的黑衣男人,叫一个“莫尔斯”的怪名,时不时地趁着意趣起来,和巧高里斯人讲些天外天的奇闻轶事,渐渐地引了许多闲兴的人。

“这一下可了不得!多恩这话里话外的,不正是讲他兄弟的协助得来不费工夫,比那其他的人的劳作还要便宜上许多?一股怒气直冲脑门,钢铁之主如何能忍,将将地抛下一句‘你等着’,便转身甩手,大步地离开了去……”

“可惜这顽石久居于冰川苦寒之地,风雪呼啸,就连巧高里斯的汉子去了那因威特,也得裹紧了皮袄子,将脖子缩进衣领里,才能扛着那冰天雪地的冷气。生在这片地方,嘴里的话自然是能减则减,话里的含义也最好明明白白地摆在台面上,摊开了讲。

见此境况,莫尔斯也不强求,自个儿止了话头,叩了叩空杯,笑道:“这一遭钢铁遇顽石,恰如冰川撞流火,二位究竟是碰了个头破血也流,情断义也绝,还是互相看了个通透,手挽手地言了和,便听得下回再来分说。得了,去见大汗吧!”

“思及这是亲生的弟兄,流着一脉血的亲属,又流落在外许多年头,铁之主耐下性子,好意地问多恩可是需要些帮助,来修他的冰城,护他的王宫。罗格·多恩惦念着礼貌,一心要谢他的兄弟,开口便是赞他好心,使得他不必付工钱,省了好大的功夫。”

“……那罗格·多恩见了亲生的兄弟,虽面皮冷得和顽石无二,内里却激动得厉害,一门心思地想教佩图拉博敞开了心意待他。

“这副脾性,纵遇上心里坦荡的,也难免起些嫌隙。如今撞上那心里百转千回的钢铁之主,可还了得?只消三言两语,佩图拉博便被气得言语不得,怀疑着是他的理解出了差错,还是实在是罗格·多恩有意为之,非得往他气头上戳。

他一拍手里捧着的空杯子。

在定居地外侧的一座偏帐里,人群聚得尤其多,在打亮了的光影里,坐在铺了厚毯子的地面上,交头接耳。

莫尔斯面上也神气微扬。一個能令台下喝彩的故事,台上人同样地喜欢,多半是当然之事。

帐子里的人纷纷地离开,帘子起了又放,那束透过缝隙而来的微光也是来了又走。莫尔斯拎了旁边的酒壶,到他手底下的桌面上,往空杯里自斟巧高里斯当地酿的奶制酒。

这酒水暖身开胃,舒筋活络,口味酸辣。莫尔斯身为非人之躯,体内空空,对刺激也没多大偏好,但近来这份尝酒的新鲜劲头还没过去,故而时不时自饮两杯,或取出碗来,满上整整一碗,大口地喝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