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3 章(1 / 2)

民宿比颜烟想象中大,进了铁门,还要再走一段石路,穿过茂盛的三角梅,才能到洋房门口。

这里精致得不像民宿,更像有钱人自建的别墅,请人精心设计,不计成本建造。

颜烟推开门,门顶的风铃应风而响,贝壳海螺相碰,清脆叮当。

“欢迎光临......嘶!”

先是一声重物跌落的巨响,再是痛呼。

颜烟站在门口,视线平扫,并未见人影。

片刻,一清瘦的青年不知从哪钻出,冒冒失失,双眼晶亮,朝颜烟迅速奔来,似挟着一股充满生机的热气,比夏日正午的风还烫。

颜烟退后半步,背包抵在了门上。

“啊......对不起。”

青年察觉自己的唐突,在半米远外停了脚步,“您是颜先生吧?请给我您的身份证,我帮您办理入住。”

颜烟未动,上身往后仰,依旧谨慎。

这青年比他矮半个头,四肢纤瘦,看起来很年轻,神态清澈得像个未成年。

或许是民宿老板的儿子。

颜烟从包里翻出证件,为了确认,问道:“你是这里的......”

“我是老板,”青年后知后觉,自我介绍,“我叫辛南雨,您今天早晨订了半个月的单人间,对吧?”

老板叫辛南雨。

民宿叫‘南雨小窝’。

简明扼要。

颜烟将证件递过去,跟着辛南雨到电脑边。

辛南雨在键盘上东摁西摁,捯饬了一阵子,着急地道歉,“抱歉,我还不太熟练,您可能得再多等一会儿。”

颜烟摇头,“没事。”

辛南雨身上有股很浓的皂香,额头汗湿,身上还挂着围裙,似乎是刚打扫完卫生。

颜烟不动声色观察四周,除了缓慢的键盘声,没有听见其它动静。

整间洋房只有这一个人?

似乎没有别的员工,以及客人。

颜烟收了视线,观察辛南雨,圆幼杏眼,小巧鼻尖。再三细看,颜烟仍觉得对方是个未成年。

良久,辛南雨登记完毕,长舒一口气,将证件还给颜烟,“入住办好了,您的房间在三楼,我带您上去。”

辛南雨小步跑过电脑桌,看着颜烟身上的背包,“您的行李,我帮您拿?”

“不用,我自己来就好。”颜烟摆手拒绝。

对方细胳膊细腿,如果背着他的包,说不定连路都走不稳。

话少,音调平稳,这是颜烟的常态,冷淡惯了。

辛南雨却心沉了一下,以为对方是为自己的慢手慢脚不悦,便低着头,紧张地上楼。

三楼只有两间房,在同一边,都向阳。

因为位处高地,虽然离海岸远,但却能清楚看到海面。

“颜先生,您想住哪一间?”辛南雨打开门,笑着问。

房间居然任他挑选,而不是老板提前安排?

格格不入的洋房,不熟练业务的老板,没有别的客人和员工,简直是恐怖电影的开头。

违和感到达顶峰。

颜烟沉默顷刻,防备地问:“你成年了吗?为什么这里只有你一个人?有没有证件能够证明你就是这家民宿的老板?”

“我成年了啊......”

辛南雨一愣,慌忙拿出手机,翻找相册里存着的照片,递给颜烟,“您看。”

身份证,房产证,营业资格证,各种许可证,一应俱全。

23岁,江宁市。

视线停顿在身份证住址处。

江宁。

一个他离开后就再未回去的地方,十年有余。

颜烟有一瞬失神,忘了反应。

客人不说话,辛南雨更是紧张,磕磕巴巴解释:“颜先生,您是这里的第一个客人,所以我还不太熟练,但我确实是这里的老板。”

“我是第一个客人?那平台里的评论......”

“民宿开了半年,一直没有客人,所以我让朋友帮忙写了几条好评,对不起!”

辛南雨羞红了脸,为自己作假的行为不耻,觉得颜烟肯定不会住了。

但这对颜烟来说,其实不是件大事。

投钱曝光,虚假好评,电商的常态,更何况这里的陈设,确实与照片里一致。

打消疑虑,颜烟将手机还回去,走进就近的那间房。

时间晚了,夕阳晃进窗,金辉的光波带着暖意,雪落时的虚假日光根本不可比。

空气也是暖的,浅淡的海味,比办公室楼的空调热风舒服得多。

颜烟深呼吸,清新的空气入鼻,久违地感到一丝安宁。

“您要入住吗?”辛南雨不可思议。

“嗯。”

颜烟放下包,问道:“这里通快递吗?我的行李暂存在中转处,收货地址就填平台的定位?”

这似乎......

是要长住的意思?

辛南雨激动点头,“通的,驿站就在旁边,行李到了我帮您去拿!”

“不用,我自己去就好。”

“......好的。”

辛南雨有些无措,他从没遇见过这样的人,情绪稳定地可怕,语气平淡,甚至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。

辛南雨站在门边不动。

颜烟等待片刻,提醒:“门,请你帮我关上。”

“好的!”辛南雨拉着门柄,在即将关闭时收了力,很轻地合上。

耳旁终于清净,只有平稳的海浪声。

昨天收拾行李,颜烟几乎没睡,今天又舟车劳顿,这时四周安静时,疲乏全部涌了上来。

颜烟脱掉外套,闭着眼睛躺倒在床。

疲惫越积越多,心脏处微微绞痛,身体明显累了,释放出要休息的信号,但睡意几乎为零。

良久,颜烟起身,从包里翻出药盒,就着瓶里仅剩的水,吞下一片镇静安眠的药片。

随着海浪声,药物开始起效,颜烟长呼一口气,沉入梦里。

......

研三的第一场雪。

平安夜,那是颜烟第一次遇见段司宇。

组会过后,导师一走,几个被课题折磨的单身博士师哥一改窝囊样,现出原形,提议大家都出去买醉,今夜不归。

最终,有对象的提前走了,而没对象的,都被拉到校外的酒馆去。

酒馆门前摆了棵圣诞树,蓬松的雪落在叶间,挂着的小灯忽明忽灭,节日氛围浓重。

入座后,颜烟盯着时间,准备过了十点就走,在地铁停运之前回到住处。

颜烟不喝酒,也没兴趣参与话题,点了杯气泡水,思考自己的事。

“颜烟,你offer确定了?”不多时,话题转到他身上。

“嗯,已经开始实习。”

“现在就实习?搞这么卷?”

“还好。”

“多少钱一天?”

“460.”

“哎,还是工作好啊,早知道当初就不读博了......”

诸如此类的抱怨,每次聚会都有,颜烟听过太多遍,懒得反驳或赞成,只觉得无聊。

十点差一分。

颜烟仰头喝光气泡水,整理好衣领,准备到点就走。

然而,将要起身的一瞬,音乐骤然停止,周围的灯逐渐变暗,仅有一束光打在不远处。

一人影随光而清晰。

电子键盘的前奏渐响,旋律很熟悉,颜烟一下顿住,没走,因为这是一首他过去一周里最常听的歌曲。

“什么情况?”有人问。

一个师妹答说:“我知道,那个是艺术史论大二的学弟,在这里打工,每天都有表演。”

“连人家是什么专业你都打听清楚了?你心怀不轨啊,想对本科生下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