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离开的第二日(1 / 2)

长野雨泽深吸一口气,踏入门内。

今天的警视厅很乱,刑事部和组织犯罪对策部的几位课长早就带人四处奔波,几个工作室空荡得不成样子。

前几天遇到目暮十三,两人互相寒暄几句,都是面有菜色。东京的犯罪率最近呈现出一种不可思议的走高趋势,上面连遣了五六份文件都在质问这件事。

这使得警视厅诸位无论新人前辈都得昼夜不停地连轴转,才堪堪能维系东京的表面和平。

长野雨泽挺直脊背。他小心扫视角落工位,果不其然看见了某个黑卷毛睡在两把椅子拼成的“床”上,西服皱巴巴的,连墨镜都没摘,像故意留着挡太阳。

他走过去,捡起地上的薄毯,盯着松田阵平出神。过了一会儿,长野雨泽叹气,转身时动作轻柔地拉上布帘。

“谢了。”横躺的男人忽然开口。

他的咬字很含糊,音量轻微得发哑,有些像重感冒的病人。

长野雨泽顿了顿,把薄毯随手扔过去:“不是告诉过你,我办公室里的被子可以自己抱。现在是深秋,你要注意保暖,不要把自己折腾出毛病来,我们已经……”

失去一位双子星了。

长野雨泽别开眼,忽然想抽一根烟。

一时间没人说话,松田阵平像是又睡过去。但长野雨泽的耳朵一向很好,他听到了忽然急促起来的呼吸声,被掩在男人抬起的手臂后。

他很少有这样想逃跑的时候。上一次是送六位因爆'炸去世的同僚下葬,长野雨泽被其中一位的未婚妻拽住衣袖嚎啕大哭,哭晕在他膝前。而他胸佩白花,身后是棺椁,只能站得笔直。

“早点缓过神,”长野雨泽走向自己的办公室,声音很平静,“我不希望在一周内起草两份讣告。”

长野的身影消失了许久,松田阵平才坐起来。他撑着另一把椅子,脑袋疲惫后仰,视线虚落在天花板的空调扇上。

山村明走进来,看到的就是这一幕。他往后缩了缩,有些希望自己不要那么早到。

地板被踩得嘎吱作响,山村明顿时无声龇牙。他早就该提议报修,不要想着没什么妨碍。现在好了!

墨镜后的目光投过来,山村明看不清,但男人冷酷的下半张脸一览无余。山村明最怕这位同期,条件反射地挤出点笑,迎过去:“早上好,松田。我以为只有警部才会这么早到。”

说着,他走到自己的工位,并不期待会有后续客套。日本的基本社交潜规则在松田阵平身上要通通废除,尴尬也只能忍着。

其实山村明也不喜欢这些无用社交,但他不是松田阵平。松田阵平才华出众,相貌俊朗,还有一个社交满级的……

幼驯染。

山村明翻找资料的手一停,有些走神。他当然知道萩原研二殉职的消息,或者说没有谁不知道。

因为昨天下午的松田阵平在任务里创造了入职以来最长拆弹时间,回来后被长野雨泽叫进办公室许久。隔着百叶窗和玻璃门,几个“优秀”“调整”“休息”的词汇飘出来,门外满室同僚沉默以对。

松田阵平全程一言不发。偷听的人说他站在那儿,像棵半死的树。

像棵半死的树。山村明偷偷去看松田阵平——男人已经开始在看资料,身边多出来的椅子上堆叠了厚厚一沓文件袋。他觉得,这个比喻真是太形象了。

形象到让人忍不住龇牙,也跟着难过。

“山村明!”

山村明一激灵,原地蹦起来:“警部!我、我在!”

长野雨泽粗眉拧作一团,看起来格外唬人。他没有过多责怪下属的走神,先冲着松田阵平颔首:“正好你们两个先到。刑事一课在绑架现场发现了小型液'体炸弹,你们尽快赶过去先行侦查,能拆就拆。”

说着,他的目光移向松田身旁的文件堆,讶异道:“看完了?”

“椅子上的看完了。”松田说。

长野雨泽沉吟片刻:“那山村留下,整理好你们两个人看完的资料后交给我。我要出去一趟,如果整理好了我还没回来,你就放进我办公室的柜子里。”

两个人前后声应完,长野雨泽早就离开,看上去行色匆匆。

山村明想了想,凑近正在弯腰收拾的松田阵平:“任务要紧,你先去吧。这里我来就可以了。”

他没有看松田阵平,仅仅低着头,害怕被拒绝。山村明觉得松田真的能做出这种事情。

幸好松田阵平没有。

略轻的烟味在衣摆晃荡时扑上前,发涩发苦。男人随手般把资料分作三堆,指着简短道:“二十年以前,前十年间,近十年内。”

山村明大概翻了翻,发现果不其然。他有些佩服:“你看的时候就整理了吗?好厉害。”

“习惯而已。”松田阵平揉着额角,打了一个呵欠。

山村明踌躇片刻,还是笑起来:“我包里有一罐咖啡,你等会儿带着走吧。”

似乎是在犹豫,松田阵平迟了一会儿才回答:“多谢。”

“不是什么大事。松田君,你如果有睡眠问题,我可以推荐医生给你哦,身体健康最重要了。”山村明把资料分别抱到自己桌上,一边闲聊着。

“……不,”松田阵平的-->>声音有些飘忽,“这阵子过去就好了。”

山村明并没有察觉什么。他只是颇为轻松地想,聊起天来后,松田君也不是那么可怕嘛。

搬完资料后,那个椅子空下来了。眼见松田阵平打算要出门,山村明四处张望,一边随口问:“松田君,这个椅子是谁的?我去把它物归原主,不然之后他们回来了没有地方坐。”

这次松田阵平没有停顿许久。他抬眸看向山村明,语气平常道:“萩的。放在我这儿就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