孩子的暗号(1 / 2)

会议室尽是沉默——这在公安和警视厅的对峙中不是常态,后者惯用招是冷嘲热讽,前者起手式为轻蔑一笑。

但此次双方都很友好。至少在松田摘下墨镜后,黑田兵卫回馈了个摆在他的五官上都能称为和善的眼神。

他双手握拳,压在桌面上:“理由。”他同样郑重地说:“请给我理由。”

“我们能算是与他侧面接触过,”这次是伊达开口,自然的主语令松田侧目,“他是一个狡猾的罪犯,偏偏这么狡猾的罪犯还无比熟悉我和松田。我们很好奇他的身份,同样担心家人被他威胁,不如化被动为主动。”

而后松田紧接而上:“他擅长制作炸弹,”咬重字音,“两栋建筑里最会拆弹的是我。”

会议室里的其他公安埋头发消息。他们似乎背地里敲锣打鼓地交流什么,偶尔抬眸,却只相互露出心照不宣的神情。

唯独安西千影将先前伊达倒置的玻璃杯扶正。透过玻璃杯,她看到两人对面的黑田兵卫在沉吟。

谁都辨认不出他的想法。只是一息,两息,千影看见玻璃后的他缓慢摇头,神情遭到模糊:“两位,警视厅更需要你们。”

等到回来警视厅,两人先去解渴。

“我想调查是因为那枚炸弹,”松田抱臂拧眉,“你又是为什么?”

汽水罐从贩卖机下口掉出。伊达低头研究新式拉环:“因为我怕你和他同归于尽。”

“……”

伊达就喜欢看他困惑不解的模样,令人觉得松田阵平从黑西装与黑墨镜后活了过来。他笑笑:“不是经常有那种事吗?警察为了阻止阴谋,决心牺牲自己之类的。”

“这种英雄主义的事情我才不做呢。”卷毛轻哼。

“反正我要救你啦。”伊达说着,用力压下环扣:“你们别想抛下我自己去当英雄。”

嘭——

银行卷帘门彻底落下,目暮十三能看见那伙劫匪挟持着那孩子,枪膛紧紧压在小孩太阳穴上,面罩外的眼睛直挑衅般笑,最后淹没在卷帘门后。

“这算什么!”他忍不住重重拍桌。让一个孩子独自面对专业持械劫匪,这算什么警察?

刚刚被释放的人质此时都已腿软了,勉强撑着警察的手坐到毛绒毯里的有,头一栽昏倒的也有。更多的是抓着那些红圆徽章哭或喘气的,似乎S1S mpd能刺痛眼眸。而后忽然间,不知谁开的口:

“那个孩子呢?”他们忙问:“有个孩子,是他和劫匪说了什么我们才能出来,警官……”

“大家不要着急。”伊达握住那些攀上他的手:“不要着急。他有我们负责,你们先好好休息。”

说着,他去试探正在放凉的热水温度,指腹被烫红。

“——那孩子留在银行里!”

“他们让一个孩子留在劫匪包围里!你们还是人吗?!”不知是谁在警戒线外扬着嗓门怒吼:“警察救不了人就赶紧下岗好了!”

一石激起千层浪。那些纷杂的怨怼、谩骂,立即扬尘般扬起来,久久不散。

“为什么不开枪?你们没有血性吗?纳税人的钱养你们吃软饭啊!”

“警官到场了又有什么用,照样解决不了问题。下岗好了——”

“下岗吧!没人性的怪物、连孩子都能推出去送死!这就是警察吗?!”

整个银行像是被雾气笼罩。谈判组捂着耳朵缩进车里,继续和电话对面的劫匪周旋,警戒线被拉拉扯扯的拽,他们不得不一遍又一遍重申“注意安全”“不能靠近”,指甲在裸露的手背上划下或沉默或暴力的疤,像是天地皲裂的沟壑。沟壑难平,伊达航觉得有些难受——但那些话这些天他们早该听惯了。

直到他低下头。

不知何时,原先攀着他,撑着他,抓紧他的手松下去。伊达看着他们或回避或敌视的神态,分明身无束缚,却越发难以喘息。

热水终于凉好,伊达航端过来放下,才听见目暮的叫声。

“来了!”他答着跑过去。

银行抢劫最近常见,这起之所以闹得连目暮十三都到场,是因为犯案人来自境外,是一伙拉丁裔的国际佣兵团,哪里有乱就去哪里撕口吃的,赚的都是赏金。

他们持有大量枪械,如果想要动手,完全可以带走上百条性命,更别提经验丰富。目暮既想不出他们怎么带着那么多违禁品入境,也想不出对于他们这伙人而言,日本银行有什么好抢的。

似乎只是为了钱。但目暮十三太熟悉这些在里世界中生活的不法分子了,他们谨慎、贪婪,血肉都无法喂饱鬣狗群,非要场厮杀才行。虽然不知那孩子是怎么说服他们释放其余人质,可既然达到如今的地步,无论如何都要让他们留下扰乱日本土地的代价。这同样是伊达航的决心。

谈判组已经和对面僵持近半小时,额角贴着湿漉漉的几绺发。他试图换个角度说服对方松口:“就算你们拿到那堆等价一千万的黄金,只要……”

“不用说这些,先生。”电话对面的人无动于衷:“我们的名声日警早就追查到,这种小事,我比你熟悉。”

他哼声:“叫你们长官不要抱有侥幸心理。他的儿子可是在我手上。”

挂断电话后,男人继续拼装手头爱枪。他口中嘟囔着小语种内容,旁边牢牢横捆住的孩子努力辨析。

拉丁语、意大利,再多的他听不懂了。根据听见的两小句来看,似乎是在喊个名字。

鞋尖毫不客气地踢弄他后背。这次是英语:“眼睛老实点!”

“别和人质说话,吉力。”另外擦刀的佣兵拉住他:“老大会生气。何况这小子只会日文。”

吉力用力碾地:“我有分寸——该死。这票干得人真不爽。”

不止他们这片人在说话。自从有个男人离开,佣兵团就散出口气,甚至聊起天:“老大非要我们和那群蠢货聊什么。说完话赶紧走不行吗?”

“弟兄们都看得出来,老大是不想节外生枝。”擦刀的佣兵说。

吉力语气夸张:“是吗?你们都看得出来?你也是?那你真是厉害啊!”

擦刀的佣兵瞪他:“我讨厌这种口气。你知道,我不是在嘲讽你。”

两人又把话题在你来我往的进攻里转走了。小孩有些焦急地咬住牙齿。

不多时,那个被称为老大的男人回来。他很高,很健壮,佣兵们一见他就噤声了。那对鹰目扫见地上的小孩,单-->>手将提溜拎起来。

他用拉丁文叫了个名字,拼枪的男人转过头看他。而后老大晃晃小孩:“你没看着他。”

那种无情残酷的力度像在摇摆一个物件。孩子有些恶心,却依旧全神贯注去听两人对话。

“吉力看着。”

“我要的是你——好。行,算了。希望这次之后你不要再踏上日本就发疯。”他转过身,又喊:“吉力!”

“我在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