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5章 最后博弈西洋舰队杀来(2 / 2)

这不是说气话。

清廷的外交在很长时间都是笑话。

就比如在十几年后的天津教案中,直隶总督曾国藩和法国人的交涉中,身败名裂。

于是朝廷就换了李鸿章去和法国谈。

而恰恰法国人遇到了普法战争,无心纠缠在东方的这件小事了,所以就大事化小了。

李鸿章莫名其妙躺赢,然后清廷就觉得李鸿章牛逼,曾国藩都搞不定的事情,你都能搞定啊。

从此以后,李鸿章主导清廷外交几十年。

但皇帝明明知道答案,却依旧派人来问,这是什么意思?

这就是皇帝的聪明之处了,在这等权术上,他还是厉害的。

就是为了给苏曳造成一种政治被动。

一开始,他派人来问,九江知府你可有举荐之人啊?

苏曳举荐了怀塔布。

现在皇帝又派人来问,去和洋夷谈判你可有举荐之人啊。

此时,苏曳要是举荐了一个人,那就和这场谈判牵扯上关系,未来签订丧权辱国条约的时候,苏曳名声也会受损,直接被拖下水。

苏曳要是不举荐。

那你这人公私不分啊?

九江知府,你就举荐了自己的私人。

现在和洋夷谈判,关乎江山社稷,你反而不举荐人了?

你不是最懂外交的吗?

合着有好事,你就举荐。

有坏事,你就躲开是吧?

你这忠君爱国,你这一副为江山社稷的样子,成色也不高啊。

而苏曳,一早就识破了这种伎俩。

甚至,皇帝派人来问他是否举荐九江知府的时候,他就知道皇帝接下来这一招。

但是……他依旧这样说了,这样做了。

一是维持人设。

二是让皇帝获得某种虚无的胜利。

前天他和皇帝的见面,伤害了皇帝那种唯我独尊之心。

所以皇帝想了一天,就想到了这些招术,对付苏曳。

作为皇帝,他是一定要维持一种高高在上,生死予夺的权力感的。

更准确地说,他要看到你的破绽,你的错处,他才满意。

等获得了足够的胜利感后,皇帝才会结束这一切,放苏曳离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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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监王德利又飞奔回皇宫,进入乾清宫道:“皇上,苏曳说和洋夷谈判,他没有人选举荐。”

杜翰道:“这就奇怪了啊,九江知府,他是有人举荐的。和洋夷谈判,他又无人举荐了,他不是最精通外交吗?”

匡源道:“皇上,苏曳此人,趋利避害,不是贤臣,不足于担当重任!”

皇帝轻轻叹息一声,却没有说什么,仿佛也表示失望。

“苏曳此时在家中做什么?”皇帝问道。

太监王德利道:“他已经准备好了所有行囊,队伍也全部妥当,大概就是等皇上的题字了。”

作为苏曳失宠的标志,就是上一次他离京的时候,皇帝的题字晚了一个半时辰。

而作为苏曳强硬的标志,就是苏曳等了一个时辰后,选择不要题字,直接离京了。

也就是这个举动,第一次真正激怒了皇帝。

但那个时候,苏曳哪里是什么强硬,是迫不得已要离京,也幸亏是没有等题字,否则去了上海后,直接就耽误真正的大事了。

而这一次,在很多人看来,苏曳学乖了,就一直在家中等皇帝的题字。

但这个时候服软,是不是太晚?

正说题字的时候,杜翰又出列道:“皇上,九江知府空缺,臣举荐翁同书担任此职。”

这话一出,所有人咂舌。

这是什么仇,什么怨啊。

刚刚举荐德兴阿做镶蓝旗副都统,现在又要举荐苏曳政敌翁同书做九江知府?

肃顺沉默了片刻道:“皇上,户部尚书翁心存弹劾一事,尚且没有落定,翁同书担任九江知府一职,不如稍稍后延。”

肃顺几乎是作为政治本能,出面阻止此事。

准确说,是拖延此事。

在他看来,皇帝今天折腾苏曳差不多了,再下去,真的要彻底失去体面了。

皇帝不由得错愕地望了肃顺一眼。

接着,皇帝道:“九江知府一事,就再议一议。”

“都察院,对翁心存那边的调查,要加快一些。”

都察院左都御史文彩道:“臣遵旨。”

所有人都听出了弦外之意,调查得快一些,那就是高高举起,轻轻放下的意思了。

否则,彻查要细,就不能快。

接着,皇帝道:“准备笔墨纸砚。”

然后,咸丰挥毫泼墨,写下了两个字:戒骄!

他其实本来是想要写好自为之的。

但这四个字,实在是太不体面了,所以改为了戒骄!

但依旧是严厉的训诫。

况且,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写的这两个字。

很多人当然幸灾乐祸,但是也有很多人,心有戚戚之。

曾经的苏曳多么受宠啊,几个月前南昌大捷之后,封江西巡抚和副都统的时候,所有人都妒忌无比。

觉得一代权臣,冉冉升起了。

却没有想到,短短几个月,就彻底变幻了。

关键是苏曳没贪赃,没枉法,就只是一门心思办工厂,搞洋务。

为了坚持自己的理想和主张,竟然落入此境地,让人如何不嘘吁。

这也让很多人心生警惕,自古以来,帝心难测,有多少宠臣都是这等结局。

君臣之间,哪怕有一点点嫌隙,立刻就会有人拼命地挖,把这个裂缝变成巨大的沟壑。

写完之后,皇帝把这幅字递给太监道:“王德利,你再跑一趟,把这幅字送给苏曳,作为勉励。”

“嗻!”

太监王德利高捧着这幅字,再一次朝着苏曳家狂奔。
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此时在家中,苏曳正在和崇恩讨论洋务办厂一事。

崇恩问,苏曳这边办工厂如果成功的话,那其他督抚,能不能也跟着搞,这样大清会不会变得富强。

“办厂,搞洋务,其实只能自上而下,不能自下而上。”

“尤其不能演变成为地方督抚去搞洋务,而是要从朝廷中枢去搞。”

“地方督抚一开始搞还可以,但是发展到一定程度,要整合各省资源的时候,地方督抚就不够用了,会立刻遇到瓶颈。”

“而且让地方督抚搞洋务,会造成国家的进一步分裂。表面上看是强了,但实际上却埋下了祸根。”

“朝廷无力剿发逆,于是让地方官员办团练,就是把军权下方给地方。朝廷无力给团练发饷,让这些团练大臣自筹饷银,但地方团练也没有钱,所以要另找财源。”

“这还是江北大营帮办军务雷以諴起的头,幕僚钱江让他私设税局,向商户收捐饷,也就是私税,收获颇丰,于是上奏朝廷推广,这其实就埋下了祸根,地方督抚有财权和兵权,未来就会形成事实上的自立。”

“这次洋人入侵,逼迫朝廷在洋货进入我国关税不得高于百分之二点五,而进入内地销售,则完全免税。如此一来,洋货会全面压制国内商户,局面会更加崩坏。”

听到苏曳的分析,崇恩更加心悦诚服。

我儿苏曳,天纵之才啊。

如此高瞻远瞩,结果呢?却遇到这么一个朝廷,什么都不懂。

苏曳要匡扶江山社稷,这群人非但不能相助,反而拼命拉后腿。

顿时间,崇恩心中生出这个念头。

若苏曳能掌握中枢权力,那就好了。

那是不是国家就有救了?

而此时,太监王德利再一次进入,道:“皇上赐字!”

苏曳上前,恭敬接过了皇帝的题字。

崇恩上前一看这两个字,整个人几乎要炸了。

戒骄?!

何其可笑?

你有什么资格写出这两个字?

何其无知?才会对苏曳写出这两个字?

太监王德利道:“皇上说,望苏曳戒骄戒躁,再立新功,好自为之。”

苏曳躬身道:“多谢皇上训诫。”

太监王德利道:“那你就出发离京吧!”

终于折腾完了。

皇帝终于觉得自己再一次拿捏了苏曳了吗?

苏曳正式向所有家人告别。

终于可以离京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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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刻钟后,苏曳带着几百人的卫队,离开京城,前往通州。

这次,他没有去天津乘坐海船南下。

因为,根据他的估算,英国人的联合舰队大概很快就要来了。

走海路,已经不安全了。

出了京城后,黑弓等人出现在苏曳面前。

“大人!”

苏曳道:“五件事情。”

“第一件,派人去天津海面,一旦发现洋人的联合舰队,立刻汇报。”

“第二件,派人在京城等,等两个结果。一,我大哥苏全什么时候辞官,或者罢官。二,新的九江知府任命人选,是不是翁同书。”

“若皇帝真的选择翁同书作为九江知府,就证明他下了某种决心了。”

“第三件事,立刻安排太平军,在长江上袭击我的船队,然后把消息传出去。”

“第四件事,一旦确定新的九江知府是翁同书,立刻策划方案,在半路上杀了他!不管他带多少人,几十人也好,几百人也好,全部杀光!”

“要么用太平军的名义杀之,要么用洋人的名义!”

“如果是用太平军的名义杀之,就把翁同书极其所有成员的脑袋,全部挂在天京的城头,让江南大营看清楚。”

“不必担心露出破绽,也不必担心会怀疑到我们头上,尽情放肆地去做。”

“第五件,天京那边的计划启动,推动大战开启!”

黑弓记住苏曳的每一个字,然后复述了一遍。

“奴才去办差了。”然后,他带着人离去,消失。

现在的黑弓,基本上自称属下,很少称奴才了。

这一次,罕有自称了一次。

因为要办的都是大事,所以表示忠诚。

接着,苏曳带着几百人,在通州码头上船。

顺着运河,离开顺天府,南下返回九江。

站在船头,拿出皇帝的题字,露出不屑笑容,撕得粉碎,扔到河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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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日之后!

天津大沽口炮台。

“当当当当当……”

响起了一阵阵刺耳的钟声。

大沽口的守军,抬头一看,顿时毛骨悚然。

整个江面之上,密密麻麻都是洋人的舰队。

黑黝黝的火炮口,数都数不清楚。

全部,黑黝黝地瞄准了大沽口,瞄准了天津城。

直隶总督府。

天津镇游击将军飞奔而入,高呼道:“大帅,大帅,大事不好,大事不好!”

“洋人的舰队打过来了。”

谭廷襄魂飞魄散道:“多少?多少?”

游击将军道:“不计其数,望不到头!”

谭廷襄跌坐在椅,颤抖道:“完了,完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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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睡觉去了,晚上见。
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