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漫漫远路，荡荡风烟（下）

师徒二人纵马雪中，一口气奔行十余里，正遇一道大水，自南向北流去，水势汤汤，乃赣江也。

灭劫立马水边，看了片刻，复又疾行，沿着江岸奔行数十里，只见前方岸边泊着百十条大小船只，岸上无数土屋茅舍，鳞次栉比。

此时天色隐隐将暮，户户人家炊烟漫连成片，仿佛雪势都比别处小了些。

又有小儿追逐嬉笑、商贩沿街叫卖之声不绝于耳，让人不由自主便心生暖意。

灭劫减缓马速，指点前方道：“徒儿且看，此处乃是吴城镇，当年东吴大将太史慈于此筑土城驻军，威逼豫章，因此得名。他这镇子东临赣江，西临修水，修水、赣江于镇北合流，汇入鄱阳湖，因此水盗横行，连官府也奈何不得！”

叶孤鸿闻言，探头打量此镇形势，点头笑道：“他有大湖做退路，想必官兵来的人少，杀不过水盗，若是大举进军，水盗们自往湖中一藏，官兵便只能徒耗钱粮，进退两难，索性撒开了不闻不问。”

灭劫师太笑道：“你倒聪明，果然便是如此。不惟鄱阳湖，洞庭湖、太湖、巢湖等地，也多有类似此镇的所在。”

叶孤鸿摇头道：“可见元廷倒行逆施，不得民心！他管不了的地方，反而繁荣，这等官府，着实可笑。”

灭劫师太点头道：“若是官府能够涉足，哪里有这等热闹光景？光是收税逼捐，便不知要害死多少人家。”

说话间，师徒二人已进镇子，灭劫师太一跃下马，牵着马匹缓步而行。

灭劫昂着头，对这些目光视若无睹，顾自前行，过了两个路口，只见一幢三层高的木制楼宇，门前挑出一个旗帘，写着“云来客栈”四字。

说着摸出一粒碎银子，放在桌上。

师徒两个，这里香香甜甜正用餐，忽然堂中棉帘一掀，七八条大汉，卷风带雪而入，四下一扫，便盯住了灭劫师徒。

那大汉惊呼一声，望后便倒，身后几个汉子连忙扶住，再看脸上，额头处添了道一寸来长裂口，殷殷鲜血，披面而下。

对方居中一个三十余岁大汉，生得皮肤黝黑，这般大冷的天，只单穿一件棉袄，还敞着怀，露出鼓胀的胸肌，冷笑道：“还没断奶的娃娃，也学人称兄道弟，没得惹老爷笑话！那小尼姑，独自喝酒有什么意思？大爷来陪你喝一杯如何？”

灭劫这一喜真是非同小可！

这汉子显然是个练家子，又生得强壮，换一般孩子，只怕早吓哭了，可自己这徒弟应对果断，居然连连让对手吃亏，这岂不是绝佳的练武材料？

灭劫本有酒量，又喜徒儿孝心，也不推辞，端起杯子一饮而尽。

她一个美貌尼姑，独自牵了七匹战马，其中一匹马背上，又坐着个粉妆玉琢般孩童，这等组合古怪无比，沿路的人无不盯着她看。

叶孤鸿把眼一扫，只见来人均是粗手大脚、满面风霜，只是眼角眉间，都是凶悍戾气，腰间鼓鼓囊囊，晓得来者不善。

叶孤鸿笑嘻嘻道：“行万里路，吃万家肴，此乃人间乐事，到了一个地方，自然要尝尝本地特有风味，才算不曾白来，我只顾拣本地特有的东西点来，多半不会有错。”

灭劫神色一厉，却见叶孤鸿早已往后跳开，小手一抖，不知什么时候拿起的碟子，打着旋儿飞出，正中那大汉面门，咔嚓打得粉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