袁知县送给他的那张画实在是太好了，不管是笔墨，还是纸张，都是顶尖的级别，也正是因为如此，他才很好奇，到底是什么样的纸，才能做到如此柔韧，却又如此的轻薄。

眼见得这少年都要哭出来了，杜乘锋也开始挠头了。

“你这畜生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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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难怪少年会有如此表现，毕竟在如今这个年头，家里房梁上有燕子筑巢，是一個颇为吉祥的事情——至于原因，自然是因为燕子这样的鸟类，只会在它们认为安全的地方筑巢，同时由于燕子会捕食害虫，算是人们眼里的益鸟，因此，多种说法结合起来，有燕子筑巢的地方，自然也成为了人们认知里的好地方。

但他的感觉也只能到这里了，毕竟他对力量的理解和旋转不太沾边，这是两个不一样的方向。

虽然三山镇这个地方往往被人用鸟不拉屎来形容，但实际上这里还是会有些鸟过来的，或许是由于地处偏僻，与世无争的缘故，这里家家户户基本都有燕子筑巢，每年入秋之后，燕子便会成群结队的南飞，等到来年春日回暖，这些灵巧的鸟儿又会成群结队的飞回来。

所以说，既然都是家了，那么有燕子住进来，也很正常吧？

“倒不是别的事，就是有件事比较好奇。”

“畜……生。”

“可是别人家都有这个！”

“真好啊……以后有机会真想过去看看。”

“你的话应该也能明白，没有谁会真就能永远存在，老头都已经这个岁数了，我也只是暂时在这里住一阵，总有一天，老头会老死，我也会离开，到那个时候，你难道就不过日子了吗？”

“再者说，这燕子也不是完全没有啊？”

确实是这回事，他也是这样感觉的，以前还没变成流民的时候是这样，甚至变成流民之后，在父母尚在的时候，他也没觉得自己失去过家庭。

是出在那张画上。

少年突然有些好奇，他对这件事其实疑惑很久了。

所以他才一边择菜，一边尝试理解这玩意到底是怎么回事。

钢铁打造的架子上，刚被调来的捕头吴清源整个人都被锁扣捆扎结实，身上的衣服更是已经被剥了个干净，露出肋下那尚在淌血的伤口。

“嗯？”

“陶五柳也住我那里的！就住我对门！”

他很想知道，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，什么样的成长经历，才能让人长得这么壮实？

袁知县随手抽出两根针插了过去，原本还想要挣扎的吴捕头登时便彻底动弹不得。

“或许吧，不过我画人物其实也还算可以。”

杜乘锋耐心的解释着。

“我……”

虽然这驿站里的其他两个人，跟他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，但这段时间的相处，还是让他将他们当作亲人一般。

可现在，伴随着小巨人的讲述，他也不得不面对，这个对他来说极为残酷的未来。

少年一时间愣在了原地。

“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，活人也不会被尿憋死，你现在也有了自己的朋友，不是吗？你也会开始有自己的生活……所以没必要在意燕子窝这点事，燕子窝代表不了家这种东西，你总是能找到让自己安心的地方，那个地方就是你的家了。”

这样说着，杜乘锋又探手抓向另一只燕子。

严格来说，其实也不算完全没明白，他至少能感觉得到，不管是少年昨天晚上说的星辰之力，还是流水之力，亦或者转动这磨盘，这些力量，本质都和旋转有关。

“你这……嗨。”

想到这里，少年突然抬头看向了小巨人。

那是皮。

“或许吧，毕竟我最近确实挺倒霉的。”

“这是……”

“是假的。”

原本在杜乘锋看来，拉个磨都竞争上岗，怎么看都有点离谱，可是昨天晚上的交谈却让他意识到，事情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——于是他自己在半夜无人的时候，也过去拉着磨盘转了几圈，只可惜他把磨盘都摇出火星子了，还是没摇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。

所以他一直都尽量避免自己去想这些，避免去想这些令人悲伤的事情，毕竟对于他这种情况来说，这样的未来，实在是太过伤人。

那么以后呢？以后的他又会走到什么地步？

“……那你呢？”

“不过这种事怎么说呢……家这个东西吧，不是说有个燕子窝他就算是家了，当然，我跟老头也不是真就能当你的家人。”

当仅有的两个亲人都离开之后，他又该怎么办？

“你？你当然会去到你想去的地方。”

吴捕头啐了口带血的唾沫，一时间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。

杜乘锋蹲下身子，拍了拍少年的肩膀。

那纸人的面孔，分明跟他一模一样！

“以后你就是吴捕头了。”

杜乘锋突然眉头紧皱。

“没养当然没有啊，这种事有什么值得问的必要吗？”

这袁知县一边跟他说着话，一边却在剥着他手上的皮。

只见门外的半空中，竟真的有两只黑白分明的燕子在盘旋着，探头探脑，一副想要钻进来的样子。

“狗……东西。”

这样的询问自然不会有什么答案，杜乘锋也只能自己找水洗手。

他可以确认，自己应该是抓住了一只燕子没错，以他如今的身手，抓只鸟这种事，怎么看都不可能落空。

眼见得纸人居然还像模像样的抱拳拱手，被固定在架子上的吴捕头牙都几乎要咬碎。

与此同时，远处镇上的县衙里，知县袁梁也在洗手。

“我的家？你聊这个那我可就不困了！”

叹息一声，袁知县转过头，看向了一旁的架子。

类似的事情，他其实想过，这种梦幻一般的好日子，总是会过到头的，他也清楚，老头总有去世的那天，这小巨人也总有离开的时候，就像这个驿站本身一样，有人来，自然也会有人走。

“桃花源？你居然还知道这个？”

“为什么咱们这没有燕子呢？”

他倒是没想到，这小子对于燕子窝的执着，居然是因为这个——不过想想也是，这孩子的经历实在是凄惨了点，亲眼看着自己家里人全部死完，这种事不是谁都能顶得住的。

杜乘锋抹了把脸，他一度以为自己没睡醒。

袁知县叹息一声。

“一个两个都往我的地盘里踩，明明我没招谁也没惹谁……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