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国梁点点头，“张老汉受尽了苦难，自己无儿无女，却带了两个孙子，救了三条性命，无形中救了更多人。”

“军师，张老汉偶然之间救了武松三人，武松对他老人家一直当亲生父亲对待，想必武松如今难过得很。这两日我们便不要惊扰他，让武松好好送送张老汉吧。”

李助点点头，“人活一世，草木一春，生前哪怕荣华富贵，武艺通天，也逃不过一坡黄土，一炷香。”

“我们今晚先商议一下应对西门庆攻打之事，明日上午我们抽个时间去祭拜一下，宽慰一下武松。”

刘国梁朝李助拱手，“军师还在养病之中，不宜过多奔波劳累，且让我与糜胜将军代去便可。”

糜胜也劝道，“山南府临近川蜀之地，鲁州去山南府道路曲折，坎坷不平，军师当多休养。军师仁义之心，世人皆知，我们去便行了。”

李助摇摇头，“此事不一样，武松一生多磨难，他当张老汉夫妇胜似亲生父母，我们一起去一下，尽点心意。”

“据前方消息，西门庆大军四五日便会来攻打鲁州，这边没有武松坐镇，我心中实在不安。”

“那西门庆打了田虎之后，士气正旺。手下又多了许多精兵强将。我们一丝一刻也松懈不得。”

刘国梁与糜胜也知道武松的不可替代性。此次军师李助不顾个人安危，前往山南府吊唁，必然是要将武松请回来的。

个人的感情很重要，可身边数万兄弟的生死同样重要。

而此次西门庆反曲过来，不仅仅是想要收复鲁州，怕是存了将淮西军马一网打尽的想法。

刘国梁与糜胜知道劝不住李助，便约定刘国梁与李助一同出发，糜胜与其他将领驻守鲁州，以防意外情况发生。

山南府，张云龙披麻戴孝正在给张老汉烧纸钱。

一旁坐着病殃殃的是张婆婆。许多日不见，张婆婆早已没有当初在刘家村、鬼头山时的精气神。

那时的张婆婆，嗓门大，干活风风火火，里里外外都能操心到。

如今她一条腿已经没了，整个人无精打采，只能躺着。

如今张老汉也走了，她整个人便像抽走魂魄一样，找不出一丝从前的那般状态。

原来那日在鬼头山转移时，武松大军被西门庆突袭，杨宗保带着铁骑冲破了防线，杀进了队5之中。

混乱中，张全蛋带走了潘金莲与牛牛。

张婆婆为了护住张老汉，被人撞倒在地，又被马踩断了右腿，后来只得截肢。

而张老汉原本就受了伤，又在这次混乱中加重了伤势，自此再也起不来。

虽然刘国梁等人寻遍良医，依旧只是将张老汉的寿命延长数月而已。

而武松，一直在养伤！

他受的伤最重，可以说是受了致命之伤。

如果不是他功力高深，如果不是他意志力顽强，如果不是李助将师门救命的丹药给武松服下，断不能救武松的性命。

为了让武松安心养伤，一直瞒着他没有告诉张老汉与张婆婆的伤势。

当武松知晓情况时，张老汉已命垂一线，药石枉然。

“牛二，老头已经走了，你也不用难过了。”

“他活着的时候就告诉我，他天天疼得受不了，只想早点去那边。”

“这次走了，也是时候到了。”

张婆婆摸着武松的手臂，她还是习惯叫武松的曾用名牛二，似乎还住在刘家村，似乎还生活在鬼头山。

武松看起来没有发生很多变化，只是留起了胡须，瘦了一些。看起来更加成熟，稳重。

“娘，你可得保重身体，云龙还小，离不开你。”

“我们如今形势大好，不再是鬼头山上的小打小闹，现如今已是占据一方，不用再东奔西跑，不用再日夜担心了。”

张婆婆看着武松的脸庞，已有了风霜之色，“牛二，我知道你是有大本事，有大志向的人。”

“到了我们这个年纪，什么也不求了，只求你们能健康平安。”

“如今你们的队5越来越壮大，干的事情也越来越惊天动地。”

“我天天在家里烧香拜佛，只期盼你们能平安无恙。”

武松握着张婆婆已经枯瘦如柴的手，“娘，你放心。”

“这次我必定给爹以及被西门庆杀掉的父老乡亲报仇雪恨。”

提及西门庆，武松的眼神中便多了几分愤怒，多了几分仇恨。

张婆婆叹了口气，“牛二，我原本不晓得你与那西门庆的干戈。”

“他杀了你的哥哥，又杀了我们刘家村这么多人，你们已经不死不休了。”看書喇

“我以前一直弄不明白牛牛她娘为何总是怕你，为何总是不肯与你成亲，我还骂了她好多次。”

“后来我才明白了，你也杀了她全家几十口人。当初你失忆了，她并没有失忆，她一直清醒着呢？”

“这潘金莲心思好深啊，把我们都瞒过去了。”

武松听的张婆婆谈起潘金莲，眼神中便流露出复杂的神情，有恨又夹杂着其他的感情，宛如深潭中翻起阵阵波澜。

“娘，何必再提她，都过去了。”

张婆婆看着武松，她如何不知道武松的心思，“唉，这人啊，都是命。”

“老头子不和你们说，怕你们难做，却悄悄和我说，他想见见牛牛。”

“我和他说了，他自己也知道，这个孙子不一样。不是你牛二的儿子，也不是潘金莲的儿子，是那西门庆的儿子。”

张婆婆略微有些激动，“可是老头子不这么想，他说这牛牛是他救起来的，和他有缘。”

“又在身边带了这么久，带亲了。”

“他不管牛牛是谁的儿子，不管他们父辈的恩仇，就只谈缘分，只谈这养育之情。”

“老头子想开了，他劝我不要怪潘金莲，说她也是个人苦命人。我知道，他临死的时候还是想见牛牛一面的。”

武松低着头，不说话，看不清脸色，看不到眼神。

张婆婆摸了摸武松的头发，“牛二，我也活不了多久了，老头子在那边等着我呢！”

武松抬起头来，感受张婆婆枯瘦的手在自己脸上摩挲着，像亲生母亲一样。

他自幼便闯荡江湖，何曾享受过家庭的温暖与亲情。

好不容易功成名就，景阳冈打了老虎，做了都头，还没来得及孝敬哥哥，便阴阳两隔了。

唯有在刘家村，在张老汉、张婆婆身边，他才真正感受到家庭的温暖。

曾几何时，他也幻想过，他上有老，下有小，还有一个迟早能认可他的老婆。

在刘家村是他最满足，最幸福的时刻。

在鬼头山，是他最有动力的时候，他要用他最大的努力，保护他的家人，保护他最爱的人。

幸福总是短暂的，幻想的泡沫一下便被刺破。

在那棵大樟树下，是他最绝望的时刻。

当他看到潘金莲抱着牛牛奔向西门庆的怀抱，尤其是他第一次看到潘金莲笑得这么开心，笑得这么甜蜜，笑得这么幸福。

那种绝望便如坠入无尽深渊！

“娘，你不会有事的，你会长命百岁，会看着云龙长大，看着他结婚生子，你要当太奶奶，还要给他带孩子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