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89章 汉儿不为奴(1 / 2)

第389章汉儿不为奴

因就地取材不便,阜城外的金军直至正月初四才打造好首批攻城器械,并于第二日开始试探性攻城。

不料,初六深夜便收到了河间府城被破的消息。

完颜宗弼登时陷入了两难.如今摆在他面前的有三个选择。

一则回援,可这么一来,本就因年前冰河受创而低落的士气,必然更加涣散。

二则,继续围攻阜城,但要先解决后续粮草问题。

三,放弃阜城一线,直接往南突进.不过这个选项过于冒险,据斥候几日来向南搜索得来的情报,阜城以南百姓集体消失。

直到一百四十里外流东河南岸的安陵城一线,才能见着人烟。

没了百姓,就意味着没了补给。

在阜城未拔除的情况下,若大军南进,攻打安陵战事一旦稍有不顺,便面临着粮道被断、腹背受敌的绝境。

一番深思后,宗弼用了一个折中之法.金军大部继续攻城,命副将完颜斜保率两千精锐金人马军回援河间,重新征集粮草。

完颜斜保当晚出营,于初七夜抵达河间府。

原知府阮显芳已逃,其余官员又被小辛杀了个七七八八,整个河间府已陷入瘫痪。

经审问守仓公人,得知粮仓内原本计划运往前线的军粮已被齐军分发给了百姓,完颜斜保勃然大怒。

齐军已北窜,斜宝奈何不得,但当地百姓还在!

当晚午夜,斜宝部挨家挨户踹开房门,全城搜粮.有些精明的,早在得粮那晚便提前将军粮倒入米缸,带有军粮印记的装粮麻包已被焚烧或丢弃。

遇到这种人家,金兵不管家中粮食是不是丢失军粮,统统收走了事。

而那些迟钝的,依旧将装粮麻包留在家中的便遭了殃.只要被金军搜到此物,二话不说便杀人,动辄灭人全家。

此过程中,金兵顺手牵羊抢些布帛金银,奸淫妇人小娘之事,不胜枚举。

到了翌日初八,河间府城鸡飞狗跳、人人自危,状况远比齐军破城那日还要混乱、血腥。

但一夜忙碌,所获仅五千担出头,距离补足万担尚有一半差额。

斜宝便将目光转向了河间府外围这一下,可苦了周边乡村,几日前小辛将军粮随意堆放在河间府街面上,任由自取,得了便宜的大多是城内居民。

虽经这次金军搜刮一番,但还能留下不少藏匿得当的粮食。

可城外百姓,本就没得这便宜,并且,金军南来后,命阮显芳就地筹粮,百姓们已经历过一回严苛盘剥了。

若家中仅剩的这点口粮再被刮走,一家必定饿死.是以,城外百姓的反抗激烈了些。

完颜斜保年轻气盛,又不将汉人当人看,面对反抗采取的方法既简单又酷烈,唯有一个.杀!

杀其母,逼问其子,粮食匿于何处。

淫其妻,逼问其夫

初八初九两日,金军如过境蝗虫,席卷府城外围百余村庄,杀人千余.终于于当日黄昏凑够了万担军粮,又抓壮丁一千,运粮南去。

留下一个满目疮痍、民怨沸腾的河间府。

初十日,斜宝携粮归营。

但和他一起到来的,还有河间府乃至整个南京路的消息

一夜之间,一支神出鬼没的齐国马军已进入金国南京府的消息,迅速在韩、郭两家的汉渤军中传开。

由于消息是河间民夫带来的,他们多是道听途说,各种说法众说纷纭,有人说齐军只有一千多人,已推进至南京府归义城。

有人说,齐军有三千人,个个勇猛无匹,已破了雄州、归义,正在攻打范阳。

更有甚者,言之凿凿道,齐军有万人,三日间连破五城,转进八百里,已到了南京城下。

韩、郭两家部曲家眷多安置在南京周边,听说齐军竟摸到了自己老家,不由军心大乱。

但比起他们,更愤怒的无疑是河间士卒.

河间都统王文宝身死后,剩余的两千五百将士成了没娘的孩子,在韩企先的默许下,其侄南京府汉军千户韩尝,趁机将这支人马纳入了自己麾下。

以壮大家族实力。

初十下午,听说家乡被齐军攻陷,同出于河间府田家洼村的田实仓、田庆余二人寻到新从河间府征发来的民夫,想要打探一下家人消息。

两人寻到民夫营地内,询问了许多老乡河间近况,有人闷头不做声,有人长叹一回欲言又止,打听不到任何有用信息。

直到小半时辰后,偶遇了同村田实才这田实才生的又瘦又矮,且年仅十五,三人相认后,田庆余不禁奇怪道:“实才,年满十六才抽丁,你还不足岁,怎也担了劳役?”

因偶遇乡亲,田实才脏兮兮的脸蛋上好不容易露出些笑容,可听了田庆余的话,当即肩膀一垮,低头呜咽道:“庆余叔,俺爹被杀了,俺才被拉来顶了他的缺”

都是同村,互相沾亲带故,一旁田实仓不由怒道:“可是被齐贼所害!”

“不不是,是金.金国军爷,前几日去村里征粮,俺爹上前替乡亲们说了两句公道话,便.便被砍了头。”

“怎又征粮?不是征过一回了么!”田实仓追问一句。

可田庆余的关注点却在另一边,却见他紧张道:“实才!我家里怎样?”

不问还好,一问田实才哭的更急了,过了十余息才断断续续道:“庆余叔,军爷进村后,相相中了冬儿妹子,冬儿妹子不从,婶子心急救她,咬伤了一名军爷,被.被军爷杀了.”

田庆余只觉眼前一黑,扶着旁边车辕才稳住了身形,随后磕磕巴巴道:“我我的冬儿如今怎样了.”

“呜呜呜,冬儿妹子被被七八名军爷坏了身子,事后.事后投井了.”

田实才话毕,田庆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。

傍晚戌时,营中放饭。

一日两餐,往常此刻正是一天中士卒最为轻松惬意之时,可负责把守阜城东侧的韩、郭两家军营中,气氛异常压抑。

来自南京府的汉渤将士,稍微好些,时不时尚有些低声交谈,交换彼此得来的讯息,以推测那支齐军到底有没有进入南京府。

但河间士卒的营地内.却是死一般的沉寂。

如今,袍泽之间已流传开了,某某的女儿被金人淫辱后投井自尽,某某的妻子被淫投缳自尽,某某的老父被金人所杀

其余像是家中为数不多的存粮被金人所抢的消息,更是多不胜数。

已确定家中遭难的将士,个个眼睛赤红。

尚未得到家中确切消息的,同样忧心忡忡。

许多人都在想同一个问题.如今自己在前线为金人卖命,后方家人却惨遭金人毒手。

这仗到底打的有甚意思?

戌时二刻,天色擦黑.河间厢军德字营营正石德生和几名下层军官一番低声交谈后,主动走到了什长田庆余身旁坐了下来。

不知石德生说了些什么,双目赤红的田庆余点了点头。

当夜子时,一片安静的河间厢军军营内,突然有成伍成什的士卒悄悄摸出营房,聚拢在了石德生的营地周围。

一刻钟后,便聚拢了千余人,随后,石德生带人悄悄出营。

&;=&;&;&;但如此多的人,想要做到完全悄无声息,不太现实石德生出营时,被另一名值夜的孙营正撞个正着。

忽明忽暗的火把映照下,石德生尚未开口,那孙营正却率先一叹,道:“兄弟,你家中之事,我已知晓,你有何打算?”

一声‘兄弟’,让石德生抽出一半的刀缓缓送回了刀鞘,沉默片刻,道:“先回家,安葬了老父,便带兄弟们落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