野格的梦(1 / 2)

“现在慢慢向周围看,你会进入你心底的世界。”

“唔……”

“告诉我,你看到了什么?”

“平野。寥廓……空旷。”停顿:“焦黑土地、血红天空。泪水。裂痕。唔,”呓语,“好痛。”

“为什么痛?”

身躯颤抖起来:“被、撕碎了,烤化了……好痛!额——”

“嘘,嘘。现在你会感到痛苦离你而去,周围的世界更加清晰。告诉我,你看到了什么?”

“……”

“告诉我,研二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研二。”

那具可怜的躯壳再次颤抖起来,紧闭的眼角滑落无知觉的泪:“……火。”轻声:“鲜红。数字在天空里。遮住了……黑色的绞树。树在哭。”

“再远处还有些东西,你看清了吗?”

“看清了……”他抓住弗洛伊德躺椅一侧:“……天空里,灰色的麻雀在飞。”

“什么样的麻雀?”

“灰色的,”他说,眉头微微松开,“四只小的,一只大的。两只停在树枝,两只藏在树后,一只正筑巢……他们受伤了。”

这段在二型代基里实验中没有过,催眠师若有所思地在手中纸张记录几个子。

按照对萩原的分析,应该就要在这停下,否则催眠时长过度后容易引发他的脑区混乱,也容易激发他内心深处的创伤应激。但催眠师看看他略显安然的姿态,决定再继续。

“它们为什么受伤?”催眠师诱导着。

萩原咬紧嘴唇:“被攻击。一只很大的乌鸦攻击了他们。他们、他们、他们……”他眉头愈发紧蹙,眼动剧烈,身躯紧绷——他要醒过来!催眠师连忙打算安抚:“嘘,嘘……”

一个字都没说完,萩原倏地坐起身。他眼睑掀开,眼底满是红血丝,盯着人转眸时像刀片在凌迟。催眠师蓦然胆寒,他抓紧钢笔向后退,却见萩原深呼吸几次,敛回眼眸。

咣当。催眠师听见他下躺椅时碰翻的水杯,并不敢捡,只能任由碎片无情四散。而后水流咕噜咕噜涌,那人在用纸杯接水。

“这是最后一次了吧?”萩原问,语气有些生硬。

催眠师才缓神:“是的。这些已经足够核验您的心理状态……那个,萩原先生,水满了。”

满是个委婉说法,溢更恰当。

萩原将这杯水一饮而尽,又接着问:“结果如何?”

“已经达到受试标准。但您对爆'炸的创伤应激没有好转,”催眠师面露犹豫,“事实上。嗯,事实上,您对过往的逃避心理更浓厚了。”

萩原轻笑,令人捉摸不透:“这倒是不出人意料呢。还有呢?”

“还有?……还有,您近来应该遭遇了一些重大事件。具体意象代表变成了五只麻雀……一开始,这事件能让您感到平稳、安定。但后来它有了变故,这变故足够你失去一切。这变故同样是你深藏内心的恐惧,具体意象代表就是乌鸦。而你,你对你所恐惧……额。”

催眠师猛然住嘴,因为萩原再次看向他。

在他的印象中,萩原先生攻击性并不强——可此时他恍然自己被迷惑了。当萩原不再有发丝牵连,那张鲜明锐利的五官暴露无遗,他甚至变得阴郁,像柄粉身碎骨过的刀。他直勾勾注视着,眼睑掀出细窄的痕:

“接着说呀。”萩原微笑。

“而你,”催眠师听到自己说完,“你对你所恐惧的事物别无他法,别无退路。因为远处都是它。”

“你被它困住了。”

砰!

温彻斯特□□弹击碎玻璃,黄铜色挟带血肉旋出,飞溅到波本脸颊。

惊叫声里,苏格兰的嗓音从耳膜到心脏:“击穿肺叶,六分钟内血气胸致亡。波本,你可以撤退了。”

冷。

或许是风吹得。

波本穿梭在监控死角:“需要我去接你们吗?”

“绅士风度还是省省吧。”莱伊含糊道,波本能想象他咬住烟嘴的神情——笑得残忍无情。

他调整耳麦:“你不需要,苏格兰可不一定。我现在和他关系很好,你说是不是,苏格兰?”

“呵,”拆卸枪具的动静,“你说是就是。”

莱伊的声音响起,他称呼:“苏格兰,快点。麦卡伦在等。”

这单毫无新意,又是灭口任务。

三人按部就班撤离。等到组织名下酒吧,各点各的酒,满屋威士忌香气。而后莱伊敲击桌面。

“人死了。麦卡伦,我们可以知道下一步了吗?”

麦卡伦威士忌在子弹杯中晃荡。握住它的手粗粝宽厚,红色体毛茂密又细软地生长在上面,活像安格斯牛的蹄足。

这个比喻不能说出口,否则那老实温厚的面容霎时就会劈天盖地般残忍起来。麦卡伦垂下那颗寸发的脑袋,低声询问:“死了?”

“死了。”苏格兰专注地擦拭枪支:“我开的枪。他不可能活下来。”

子弹杯盛着酒液。麦卡伦闷闷问:“有尸'体吗?”

这句问话,在场三人都知道原因。莱伊用酒精闷住讽笑,苏格兰的猫眼一耷一抬瞥到他腰侧药瓶,波本声音遗憾极了:“哎呀,我忘记了。”

似乎是失落,麦卡伦抿着威士忌。他缓慢摇头,示意没事。

“下次给您带吧?”波本说:“您偏好什么类型?”

麦卡伦不回答。他继续喝酒,直到其余三人都想撤退了,他忽然开口:“203,活人。”

“那么多,”美国人说:“给你留一个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