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枚(1 / 2)

混制爆'炸物凝固在花盆后,如同灰白色巨型蜂巢。它像石膏侵蚀,像沙堡塌落,像被恶意抹划的抽象画作。可当松田举起水口钳,它倏地融化成滩阴影,仅仅污染松田脚踝。

这令安西千影腾起阵不祥预感。

“松田警官,”她再次开口,“时间不够吗?”

松田眼睑同阴影覆下,半遮瞳孔:“这种类型,三分钟就足够。”他不等安西喘气:“只是。这种类型,通常是同联构造——简单来说,它必定有位双生姊妹在另个角落,预备同时起爆,预备拉害死它姐姐的凶手殉葬。不是两人同时拆除不行。照他们这伙人的安排……”目光滑到对角,他微抬下颌:“去看那儿。”

两条对角,恰是通空桥旁的两根承重柱。如果炸毁坍塌,足够波及半空中辉煌璀璨的水晶冠冕,令它破碎炸裂,阻断警方从另栋楼进攻。

她循着走近。

皮质沙发拨开,安西看见个如出一辙的爆'炸物。双生姊妹,安西为这笑话扯起嘴角,偏头:“有办法拆吗?”

彼时松田那边的“姐姐”已经钳断七八,他五指屈张,干脆利落而一击毙命。面对爆'炸物时,他是浑然不动的,连目光都专注地凝成弧度,仅仅口答:“当然了。你以为我是谁?”

安西不得不承认,她再如何担心警官的心理问题,至少此刻他令人安心。

纯黑方盒在剥离重叠错线后暴露,松田屈指叩击它,侧耳听:“这个同联用的触发不复杂。一分钟就能拆完。”

“拆完就能分开这对‘姊妹’?”

松田“嗯”了声。

他这么说,却没动作。安西心领神会:“哪里有问题。”

“工具不够。”松田说。

有些特定工具只能靠外围的爆处班送入。但最多五分钟后,歹徒将在一楼展开行动,而两个炸弹不知何时会被手动引爆。安西绝不会让松田留在这儿赌工具和信号谁先到,她当机立断:“我去通知疏散,你先撤退。”

她站起身,松田依旧没动。他□□烟盒角,将黑西装褪下丢给安西。

“里面有墨镜,旧的翻盖手机。如果我死了,你把这些交给……交给伊达航,再让他转交给萩原千速。”他挥开安西含义莫名的视线:“我活下来,再还给我。”

“你的计划。如果只是为了追随那位逝世好友,我会鄙视你。”安西把西服搭到臂弯。

“嗯。”松田咬住只Esse,略显含糊地笑。只着白衬衫时,他看上去不再厚重,连拢住的火都飘渺。

“想试试。”松田说:“试试他会怎么做。”

松田自认和萩个性相近却绝不相同。小事上,他总和萩同样直莽跳脱;大事上,萩虽开始做前踌躇不定,做起来比谁都大大咧咧,松田尊重规矩擅踩油门,却不常违纪飙车。班主任川下老师评价他们,说萩原平日细心惯后愈不肯被拘束,松田平日不羁惯后愈能临时收心。

他承认萩和自己有微妙不同,就算相伴十四年也不例外。原本松田懒得捉摸,而今幻觉见多了,他不禁辨别这个萩有几分真,几分假,不禁在内心虚拟萩的形象,宛如莫奈对照阿弗尔港口摹绘雾与日出。而印象派,总是“连毛坯的糊墙纸也比这完整。”

双生姊妹般的同联炸弹,工具不够,时间不够,同处室内,人员会被疏散,不能失败。萩会怎么做?萩会怎么想?

相伴十四年的友谊,松田太过熟悉。他将杂物琐碎堆到处角落,先将另个炸弹拆至最后,又飞快拼凑拆卸下的材料,一个并不稳定的小型炸弹装置构成,此时过去三分四十一秒。经由这手布置,新的炸弹轨迹足够先行破坏信号发射,再为他争取拆除这对双生姊妹的时机。

但信号发射破坏时,炸弹会向歹徒手中的引爆器反向传输信号。松田联络安西,与她约定了进攻时间。只要安西那边开始行动,他就会同步进行引爆。不能早,早了歹徒会察觉计划败露;不能晚,晚了歹徒会恼羞成怒引爆。

时机来临,一定要快,要牢牢把握。否则但凡歹徒机敏多分毫,他都会和通空桥一起死。

打火机和剪钳均握在手上,松田草草模拟过整个流程,深呼吸,举起打火机。

“这是可行的。”稻田撑在屏幕前喃喃:“……可行。但赌性太大了。你不是一向求稳吗?”

“赌性太大是什么意思?”

稻田直起身:“意思是,松田和安西两边任一失败,炸弹都会爆炸。”

通空桥楼内部分材料包裹不完全,容易受震破裂,继而导致桥身出现裂纹。这部分恰好位于爆炸范围内。

如果炸弹爆炸,十五楼这角会垮,通空桥会垮,在爆炸中心的松田首当其冲。

稻田:“为什么不让他撤退?”

“公安有命令,无论如何都不能损害到通空桥外观。”技术人员低声。

这十分无理。不致伤亡才是第-->>一要则,稻田指着平面图:“做不到。现在的两个炸弹范围足够摧毁承重柱。你看好了,这条线是通空桥在楼内部分。无论松田从哪里起爆,都不可能缩小爆炸范围!”

“安西家给桥做了保险和备案。”那显然是一个惨绝人寰的金额数字,足以让在场人员不约而同露出仿佛便秘濒死的痛苦神情。技术人员道:“我们赔不起。”

稻田深呼吸:“警方办案,他们怎么敢……”沉默片刻:“那让我上去。我有工具,可以直接拆除。”